「在瞬間影象裡，可以表達一種無以言喻的表述，甚至整個故事或道理。」資深音樂人兼創作才子的郭蘅祈(郭子)出版的攝影文集《佛花》，透過天生藝術家細膩觀感的文字筆觸，點滴紀錄下他30年來的人生風景。
文/陳幸芬/潮人物提供
求學時期郭蘅祈就以藝名「郭子」成為流行創作歌手，出版過【兒童樂園】、【鴿子與海】、【帶作品回家】、【愛相同】多張創作專輯，是張學友、張惠妹、王菲、江美琪等天王天后的御用創作者，也是為鳳飛飛、劉若英、張清芳、張信哲、萬芳等巨星舉辦大型巡迴演唱會的專屬導演。42歲生日當天正式皈依，開始重新創作宗教心靈音樂，嘗試將流行音樂，以西洋古典樂風的元素，為傳統的偈頌、心咒、梵唱等千古流傳的經典注入新的旋律與編曲，成為新的生命傳頌。
「佛花？For what？為什麼我的人生有這麼多轉折？老實說，50歲前我也還在懷疑自己，老是覺得我的每一段人生中，總是出現即將再往前一步時，赫然驚覺不轉彎可能會撞牆的情況，只好不斷轉換角色，但轉換角色後，好像也還演得蠻是個樣兒。直到50歲之後，我才慢慢體悟釋懷，自己這般戲劇化的人生，其實就是我的人生。何須懷疑你的人生模式跟其他人不一樣？」
「所以要問我For What？為著嘗試在我沿途的人生風景中，去分享那些過往與影像裡，讓我覺醒在一朵朵曾經開出，在我們人生中的佛花。」身兼導演、歌手、演員、製作人、作曲家及瑜珈老師的郭子，在出道30年之際出版了攝影文集，也因為出書又多了作家的身分。郭子透露，如此多元斜槓的身分讓他訓練出超強的時間管理能力，而出道以來就自然而然發展出的斜槓人生，也成為他命名《佛花》的靈感來源。
1966年出生的郭子，在1990年金曲獎首屆投身娛樂圈，參與了華語歌壇最輝煌的黃金年代。30年來創作了《祝福》、《偷心》、《忘記你我做不到》、《別在傷口灑鹽》、《原來你什麼都不要》、《矜持》、《忠孝東路走九遍》等許多經典作品，橫掃90年代台灣流行樂壇，這些家喻戶曉的歌曲背後，是郭子身處娛樂圈內外多年的感觸與故事，也是90年代台灣人的心聲。郭子透過《佛花》記錄了創作這些經典歌曲的前因後果，及當時一起工作的創作者為台灣流行樂壇留下的珍貴軌跡。
從多年累積的攝影作品出發《佛花》，書中有郭子踏遍台北、台中、東京、京都、尼泊爾、斯里蘭卡、拉斯維加斯、四川、峇里島等多座城市的足跡，113張照片都是他平常工作生活中隨手拍下的影像。郭子花了一年的時間整理照片及撰寫文字，坦言在寫書過程中感覺像是在寫回憶錄，中途差點精神分裂，甚至萌生放棄的念頭。
「一直在想是否要這樣的自揭創傷，與想遺忘的過去作為主題，後來寫著寫著，覺得或許這是一個自我勇敢去面對過去的機會，將自己從學生一路進入舞台、音樂、流行音樂圈、娛樂圈、宗教、瑜伽等種種經歷及感觸所想，藉由文字書寫來省視自我，也許能帶給讀者另一個從音樂之外，理解並得到心靈療癒的管道。」
由於身兼多職，加上去年寫書時正在如火如荼準備愛之日常音樂會，郭子白天忙工作、晚上則利用凌晨12點～3點的時間創作，早上起床再用吃早餐的一個小時訂正，如此有效率規劃時間分配被封為時間管理達人。他表示秘訣在於熱情。「時間管理是看個人對事情的熱情度！我能夠斜槓這麼多角色除了因為個性多變能隨時切換身分外，最重要的是因為我對每件事都很熱衷投入，所以就會盡力想辦法完成。」
從台北藝術大學戲劇系畢業後，歪打正著踏入娛樂圈的郭子，自己出唱片、幫別人寫歌、演舞台劇、辦過臺北故事劇場、主持電視與電台、當十多年演唱會導演，最後一頭栽進瑜伽的世界，完成共500小時的國際師資認證，成為瑜伽教師。年逾半百的郭子試圖在《佛花》中探討為何自己的人生有這麼多轉折？這些轉折給了他什麼感觸與想法？從過去的衝突、疑惑、不安、不平，到後來他發現這些與別人不同的人生裡，都是不停地打卡、碰壁、轉彎，等轉了十幾個彎後，便會明白這一路走來的轉折人生是為了什麼(for what)。
而出道以來隨著時間推進讓才華洋溢的郭子從歌手、演員、導演等，漸漸身上扛了許多工作，除了熱情支撐自己身兼六、七職，其實他也常常問自己「for what？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這麼累？！」嘗試著在自問自答中找到人生答案。「我常常問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做這麼多事？但其實問到現在，我已經覺得每一個人生的轉折、事件、影像，都可以是參悟的美事，就像花一樣。」習佛的郭子把佛學道理加入自我頓悟，透過寫書讓他想起過往的for what，因此把書名定為諧音的<佛花>，可說是格外有巧思及特別意義之處。
因為斜槓人生讓郭子產生時間管理能力，激發出潛能，更意外培養出超強的寫歌能力。出道30年前後為許多歌手寫出近200首主打歌，在書中提及在90年代流行音樂黃金時期，自己寫歌製作的難忘回憶，形容自己在當時輝煌年代的幕後製作工作就是每天不斷寫歌，像是「歌債加工廠」，也造就他擅長模仿女歌手唱歌的專長。「當年就是埋首苦幹寫歌譜曲，只要有傳真過來說明是哪位歌手要唱的歌，我就模仿歌手唱demo帶，女歌手就用假音唱，讓唱片公司有想像空間，這樣的生產線真的很像加工廠！」
郭子也在書中回憶自己寫歌的往事，90年代因為流行音樂實體銷售盛行，帶動整個產業蓬勃競爭，因此「搶好歌」成了唱片公司最大目標。他爆料曾在一晚熬夜連趕寫2首主打歌給自己的偶像齊豫，只因為原本的曲被萬芳與許茹芸搶走。「當年因為我的唱片製作啟蒙老師許常德找我寫偶像齊豫的歌，讓我整個人快飛起來，很快速地交稿後，沒想到滾石唱片把其中一首歌讓給萬芳，那時同步在做許茹芸的許常德則把我寫的另外一首歌讓給她唱，變成偶像齊豫反而沒有歌可以唱。」
「當時我跟許常德不知道哪來的靈感，頓時腎上腺素激增，一晚就趕了2首歌給齊豫，沒想到竟然都被收錄在齊豫的專輯中，成為大家聽到的《哭泣的駱駝》、《覺》。而萬芳的《守夜人》與許茹芸《日光機場》原本是要給齊豫唱的。這4首歌都成為女歌手歌迷耳熟能詳的主打歌，真的讓我跟許常德始料未及，只能說90年代的唱片市場真的是黃金年代！」
當年歌手搶歌的例子不勝枚舉，郭子與鄔裕康為天后張惠妹(阿妹)寫下經典歌曲《原來你甚麼都不想要》，潘越雲也以原曲不同詞的方式成為歌曲《誰辜負誰》。「歌債加工廠回憶錄中讓我最印象深刻的，就是我與鄔裕康合作的《原來你甚麼都不想要》原本是要給潘越雲，但唱片公司要求換掉歌詞重寫，後來就變成她【該醒了】專輯第8首歌。而同時間豐華唱片相中原詞原曲這首歌，把這首歌交給豐華第一位新人張惠妹演唱，做為快歌《姐妹》後第二波受矚目主打歌，也成為阿妹重要里程碑的歌曲，讓本人於有榮焉，也對於唱片公司搶歌的回憶記憶猶新。回想這些…或許也是一種「美錯」吧？」
為了讓社會更了解HIV社群，郭子在2018年策劃啟動第一屆「愛之日常音樂節」，是為台灣愛滋與平權發聲的大型公益音樂節。透過書寫重新整理自身，郭子也赤裸裸地重現求學時期因細膩敏感特質，遭受同學霸凌的歷程。他清晰描述國小下課後，被全班男同學圍在角落強逼脫褲子，及上國中必需應付各種輕蔑的外號，與男同學下課後的「教訓」。
「忘了我怎麼畢業的，只記得每天要藏好自己好辛苦。我依然一進校門自然演成另一個人，可是怎麼演都會有穿幫的時候，當娘娘腔的字眼在我耳邊跑出來的時候，我就會全身冒冷汗…。」如今透過寫作血淋淋地回首過往，自我覺醒的郭子展開另一番視野，產生希望能伸出援手的堅毅。
會選擇以影像搭配文集的方式出書，愛上攝影能把當下所見的人事時地物所展現的美麗及珍貴凝結在照片中，郭子坦言受到父親的影響極深。「小時候爸爸從日本出差回來時買了台專業單眼Canon相機給我，用照片替我們的成長做很多紀錄；大學後接觸影像開始對攝影感興趣，又在工作上認識了愛攝影的朋友。後來我花了很長時間把爸爸拍的老照片重新翻拍調色，從照片中可以看見爸爸拍照的技術及構圖，把我們小時候拍得非常傳神！」
郭子也透露，《佛花》在進印刷廠的前夕，88歲的爸爸二度摔倒骨折，雖然開刀休養後暫無大礙，但讓他更珍惜這本攝影文集的發行。「這本書用了幾張捕捉爸媽的照片在其中，雖然不是用什麼昂貴相機拍攝的，卻是我以珍惜的角度表達對他們的關愛。」
郭子用影像與文字分享錯過卻精彩人生風景，不僅記錄了台灣90年代華語流行樂壇創作的奮鬥軌跡，也奮力爬梳自身生命的溫暖創作，寫下他戲劇化般創傷與昇華的人生。透過多年累積的攝影作品，郭子從現今角度，讓每個人重新回憶起經典旋律代表的生命足跡，以及歲月在自己身上印下的人生智慧。
照片：郭蘅祈、時報出版
